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這裡,黃家在高雄的源頭。

大人們三三兩兩的說著前一晚守靈的情形,氣氛跟平日沒甚麼不同。

放下行李,走到廚房,五嬸看見我,我嘴裡不停的叨念:沒事!沒事!

(看到妳,我就想到妳五叔!)抱著她輕拍著背,(沒事!沒事了!)

拈香,心裡頭的默念一如往常:阿嬤,我,回來了!
這次跟以前一樣,我會像以前一樣逗妳開心!我要笑著送妳,小時候那個愛哭的雅倫,長大之後,還是要像以往,讓妳笑著說我38,笑我醜。(對於親戚的讚美,妳總是謙虛的說:瞴水啦!生甲派)但我知道,妳是驕傲的!我考績拿優等,妳嘴裡沒說,我都看得到妳眼裡的欣慰。

阿嬤的遺照,是好多年前兩個老人家怕往生後麻煩子孫,兩個人自己走去照相館拍的。阿嬤身穿磚紅色底白碎花的旗袍,這應該也是阿公幫她做的衣服。阿嬤好多套衣服都是阿公一針一線縫製的。她在意臉上的老人斑用厚厚的粉底遮蓋的很好。幾年來,兩張裱好框的相片,就掛在牆上。男的帥,女的美,兩張照片從來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。這下子,總算派上用場。

蹲坐在小時候吃飯的桌前,跟著大人們折紙蓮花。
不一會兒,長住大陸的四叔進門來,上香後,與我同樣坐在身邊的小板凳,折起蓮花。
我,37歲,這個年歲與叔叔們的交談跟孩子時差異甚大。
似乎我們成了互相可以體會的人,談笑間就像同輩的朋友一樣,取笑著他的大陸口音。聽他說東北姑娘的高頭大馬,我164CM的身高,居然成了他選媳婦的最低標準。

又一會兒,三嬸牽著兩個小女娃進門。心裡頭才想著堂弟妹的孩子不是還很小。原來我已經5、6年沒見著孩子了。5、6年對於我,不過是
容貌的老化,歲月的消逝;對於孩子,卻是正在快速的成長。兩個女娃,對於我,脫口而出:姊姊。正在雀躍不已時,馬上被三叔叱喝:亂來!要叫姑姑啦!兩個女娃臉上一副莫名,呵呵!
(好!好!就叫我姊姊囉!)

坐在阿公身邊,阿公叨念著連一把像樣的椅子都沒能給阿嬤舒服的坐著。
(不是哇無災雕買新厝,只是大家都在這裡娶妻生子,哇不甘啦!)
是呀!這個13坪的兩層樓透天厝,是黃家在台灣的落腳處。這裡孕育了五代
(阿公說:阿嬤往生後,要再算一代,妳嗎是在這裡出世的!

索椅哇嗯甘換厝啦!)

(阿公,不會啦!我常常作夢夢到這間房子耶!我還跟同事說:我阿公很厲害喔!會做西裝,會騎摩托車去市場買菜,還會跟我們討論外幣的升值勒!我真的覺得很驕傲!哇48歲的同事都好羨慕你的自在喔!)

阿公笑開了嘴。

是呀!訃聞上數算著我這一代的人數,阿嬤的內外孫,共計26個。有些堂兄弟姊妹的孩子,名字我都不記得。
就像晚上那兩個女娃說:
(姊姊,為甚麼爸爸要我叫妳姑姑呀?)
(呵呵!下次姑姑畫樹狀圖給妳,告訴妳我們家有多少人,這樣妳就知道為甚麼姊姊是姑姑了)

晚上10點,換上葬儀社準備的白衣白褲白襪白鞋,約莫20人,佇立靈前,進行頭七儀式。
兩個小時的站立,讓我的腰椎在最後半小時,提出嚴重抗議。儀式結束,我跟弟弟當晚的落腳處還沒有著落。五嬸邀我去她家休息。又一個感嘆!五叔生前,從來沒有在他家過夜,即便他非常渴望我跟他整晚談心。但是我總怕引他難過,不敢答應。這次為了送阿嬤,我居然在他靈前的房間休息。五嬸跟堂妹熱情的與我分享他們家中的生活。三隻迷你品吉娃娃、堂妹學了兩堂油畫課的作品等等。這些分享,讓我對他們的生活放心。

隔天一早,回到阿嬤家。女娃們玩著我的手機,搶著要跟我拍照。於是,踏上歸途前,手機裡多了90歲阿公、三叔、57歲雙魚座還很愛美的四叔跟女娃們的相片。三叔要他的小孫女用他的手機幫我拍照,請我幫他把相片設成螢幕桌面,這樣他就可以常常看到我了。呵呵!又一個疼愛我的叔叔。

2萬3千英呎的高空上,我輕聲的跟父親確認星期五的出殯細節。

看著父親疲倦的神情,是呀!該是第四代的我們來擔當黃家的一切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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